近日,法國國內最受關注的除了過去一年多來,一直霸佔各大媒體頭版的新冠疫情及相應的政府應對措施的系列報道之外,一封據稱由“20多名退役將軍,一百名高級軍官和一千多名其他軍事人員”簽署的,在右翼雜誌《現實價值》(Valeurs Actuelles)發表的寫給總統馬克龍的公開信則引來了法國政界和輿論的強烈關注。
這一4月21日發表的公開信呼籲馬克龍“捍衛愛國主義”。參與聯署的具有軍事背景的人士在信中對他們認為正在衝擊法國的“腐朽”現象加以譴責。信中向總統本人、政府官員和議會議員寫道,“時間很緊迫,法國正處於危險之中。這些致命的危險正在威脅着她”。參與連署的人士表示,“即使在退休後,我們仍然是法國的士兵,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無法與我們偉大國家的命運保持距離。”信中稱,“我們的三色旗不僅是一塊布,而且還象徵著各個年齡段的人們的傳統,無論他們的膚色或信仰如何,他們都為法國服務並為此獻出了生命。在這些標誌上,我們在金色字母上印有‘榮譽與祖國’的字樣。 但是,我們今天的榮耀在於譴責襲擊我們祖國的瓦解。”
信中還對在這些人眼中,由“以製造不同社區之間仇恨為唯一目的,一些所謂的‘反種族歧視’,伊斯蘭主義和郊區的安全惡化,政府運用警察作為在黃背心抗議中應對民眾不滿的現象”等,正在“瓦解”法國的因素加以批評。信中稱,“危險在增長,暴力在日漸增加。十年前,誰會預料到一位教師有一天會在他的學校外被斬殺(塞繆爾·帕蒂事件,Samuel Paty)?現在,我們,作為國家的僕人,一直準備好把我們的身體接受考驗,正如我們的軍事地位所要求的那樣,不能成為這種行動的消極旁觀者。”信中稱,“因此,領導我們國家的人必須迫切地找到必要的勇氣來消除這些危險。對於這一點,通常只需毫不示弱地適用已有的法律。不要忘了,和我們一樣,我們的大多數同胞都對你們的搖擺不定和有罪的沉默感到厭煩。”
信中稱,“正如比利時主教、樞機莫西爾(Cardinal Mercier)所說:‘當謹慎無處不在時,勇氣就毫不存在。’所以,女士們,先生們,不要再拖延了,時間很緊迫,工作很艱巨;不要浪費時間,要知道我們已經準備好支持那些考慮到保護國家的政策了。”這份聯署信還在最後頗具威脅意味地寫道,“另一方面,如果不採取任何措施,鬆懈將繼續在社會上不可阻擋地蔓延,最終導致爆炸,我們積極的同志將介入危險的任務,以保護我們的文明價值和保護我們在國家領土上的同胞。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已經不是拖延的時候了,否則明天內戰就會結束這種日益混亂的局面,而你們要負責的死亡將數以千計。”
值得一提的是,這份信件的發表日期在法國近代史上十分特別。正是在60年前的同一天,1961年4月21日,“法國秘密軍組織”(OAS)在當時的法屬阿爾及利亞發動叛亂。隨着阿爾及利亞戰爭進入尾聲,關於阿爾及利亞自決的公民投票在當年1月舉行。法國和法屬阿爾及利亞的民眾就,“您是否批准共和國總統向法國人民提交的關於阿爾及利亞人民自決和自決前阿爾及利亞公共當局組織的法案?”的問題,以74.99%贊成的壓倒多數投票通過了這一議案,其也為阿爾及利亞最終取得獨立打開了道路。
當法國政府與民族解放陣線(FLN)的阿爾及利亞臨時政府正在為實現埃維昂礦泉浴場的會談舉行秘密談判時,一些自1954年就在不同的法國政府領導下參與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的將領深感遭到了時任總統戴高樂將軍的背叛,並決定企圖以武力的方式反對阿爾及利亞獨立。
4月21日夜晚,法國外籍軍團第一傘兵團突然包圍了阿爾及爾的政府大廈,逮捕了法國總代表。將軍們的叛亂開始了。軍隊接管了該城主要的民政和軍事設施,在電台宣布軍方現已控制這個國家。主導政變的4個首領是夏耳(Maurice Challe)、儒奧(Edmond Jouhaud)、澤勒(André Zeller)和薩蘭(Raoul Salan)4名駐阿法軍上將,他們宣布已為法國拯救了阿爾及利亞,並將其置於緊急狀態下。隨後,有許多謠傳說巴黎將遭到叛亂分子用空降部隊進行的入侵。戴高樂將軍取得了特別權力,首都作了戒備,以擊退任何進攻。然而,在阿爾及利亞當地,對叛亂的支持證明是有限的。4月26日,叛軍瓦解,跟隨叛亂的部隊投降了。警察着手收繳在政變期間發給準軍事秘密軍隊組織的武器,政變發動者被逮捕起來交付審判,夏耳、薩蘭和澤勒被判監禁,儒奧被判處死刑後被赦免。
針對這一長久未見的法國軍方人士聯署發表公開信事件,儘管簽名的20多個將軍強調他們是退役將領,但信中所表達的內容和其刊登的日期引發了法國政界和輿論在當下地強烈關注。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黨領導人瑪麗娜·勒龐即表示,她非常贊同他們的觀點,並號召這些參與聯署人士協助她。她在《現實價值》的網站上寫道,“我邀請你們加入我們的運動,並參與這場正在展開的法國之戰。作為一位公民和一名女性政治家,我贊同你們的觀點,並分擔你們的掙紮。”究竟有哪些具有軍事背景的人士參加了這一聯署呢?迅速看一下公開信名單頂端的名字,似乎可以給出廣泛的概況,包括一些政治上比較活躍、接近極右的人物。在公開信底端呈現的二十多個名字中,有一些是將軍,他們往往出身於聖西爾軍校或其他的精英軍事院校。
不少人多次獲得勳章,但大多數人多年前就已經從軍中退役。據他出版的書中簡介顯示,現年70歲的公開信發起人皮埃爾·法布爾-貝爾納達克( Jean-Pierre Fabre Bernadac)是“一位經過步兵訓練的前憲兵軍官,他的母親是阿爾及利亞獨立後回到法國本土定居的‘黑腳’,父親曾是軍人。”據稱,在進入私營部門擔任法國一家大型奢侈品集團的安全主管之前,貝爾納達克曾擔任過警察,領導過一組摩托警察小隊。他向《觀點報》(L'Opinion)解釋說,自己從來沒有參與過政治。經過幾天的沉默,法國國防部長弗洛倫斯·帕利(Florence Parly)25日對公開信的內容進行了駁斥。她稱這是“不負責任的做法”。
帕利26日更是在接受Franceinfo電台採訪時強調,“對於違反中立義務的軍人,(法律)規定了制裁措施,如果簽署人中有現役軍人,我已經要求武裝部隊總參謀長採取適用軍人身份規定的規則,也就是制裁。”值得一提的是,除了20逾名退役將領的名字得到公布外,其他參與聯署人士的姓名和真正身份外界尚不知曉。帕利重申,“這些行動是不可接受的”。她指出,對於同樣“受中立義務約束”的退役軍人簽署者,也有可能受到制裁。
帕利在採訪中提到了曾擔任法國外籍兵團指揮官,在2016年參加反伊斯蘭示威活動時被捕,之後被軍中除名的克里斯蒂安·皮克馬爾(Christian Piquemal)中將的案例。現年80歲的皮克馬爾是公開信的簽署人之一。帕利還在周一於《解放報》上發表的一篇文章中作出了反應。她對勒龐所表達出忘記軍隊應有的中立原則而感到憤怒。帕利說,“軍隊對什麼樣的呼喚作出回應?是回應國家的召喚。”
帕利強調,“我們必須提醒勒龐女士的是,軍隊並不是一個政黨。軍隊不是用來競選的”。她批評參與聯署人士說,“這些聲稱捍衛法國的退役將軍是誰,而他們卻煽動仇恨的火焰?”帕利說,“他們只代表自己,想把軍隊政治化是對他們使命的侮辱”。她重申,“這種做法是不負責任的”。
法國司法部長莫勒迪(Éric Dupond-Moretti)周三在接受電視2台採訪時批評勒龐稱,“這就是勒龐女士,她利用一切機會,如果我敢說,她成為了一支由退休將軍組成的‘軍隊’的總司令,他們是主張派系的,其中一些人已經為國民聯盟黨做出了貢獻”。法國總統大選將於明年4月舉行,目前現任總統馬克龍和勒龐被認為是兩位主要競爭者。但由於距離大選還有一定時間,目前預測選情還為時過早。